年9月15日是第17个“世界淋巴瘤宣传日”(WorldLymphomaAwarenessDay),据不完全统计,中国淋巴瘤发病率约为6.68/10万,每年约有10万名新发患者[1]。播音员罗京、演员高仓健、《滚蛋吧!肿瘤君》电影原型熊顿,都因淋巴瘤离世。但像秦蓉这样的复发难治性淋巴瘤患者,正在迎来一项全新的疗法。
全文约字,细读约需12分钟
58岁以后,上海崇明人秦蓉习惯了以数日子的角度眺望死亡,她曾被宣判“时日无多”。而现在,她有力气在入秋的街头独自散步,再算着时间赶回家为家人烹制晚餐。只有偶尔长时间说话后被“掏空”的疲乏感在提醒她:自己曾因为身患晚期淋巴瘤,在密不透风的绝望中日渐垮塌,又重塑成型。
年9月15日是第17个“世界淋巴瘤宣传日”(WorldLymphomaAwarenessDay),据不完全统计,中国淋巴瘤发病率约为6.68/10万,每年约有10万名新发患者[1]。播音员罗京、演员高仓健、《滚蛋吧!肿瘤君》电影原型熊顿,都因淋巴瘤离世。但像秦蓉这样的复发难治性淋巴瘤患者,正在迎来一项全新的疗法。
在短短三个月内,利用自己的免疫细胞,杀死全部的癌细胞,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这已经在秦蓉的身上发生。
这种名为“CAR-T”的细胞疗法,正在成为临床上的现实。全球范围内,接受过相关临床试验的淋巴瘤或白血病患者,很多人的生命时长都超过了预期,甚至有相当一部分实现了“临床治愈”(一般指治疗后症状消失,经过相关检查如抽血、体格、影像学等没有发现异常。恶性肿瘤的治疗临床治愈标准是5年内没有复发)。像秦蓉这样,很多曾经深陷绝望境地的血液肿瘤患者的命运正在发生改变。
无药可治的无奈
秦蓉是在无意中发现身体异常的。年9月,她发现自己脖子的一侧长出了一个小肿块,“小馒头”一般大小。她没太在意,医院,拍片后却被要求住院检查,一周之后,医生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复:“可能是血液肿瘤,医院再看看吧。”
医院血液科,是国内疑难危重血液病诊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秦蓉懵了。一系列检查后,医生很快安排她住院,随后,她被确诊为弥漫大B细胞淋巴瘤,晚期。
淋巴瘤是一种起源于淋巴造血系统的恶性肿瘤,由于肿瘤细胞可随血液播散,淋巴瘤可发生于身体任何部位。化疗是淋巴瘤治疗必须经历的过程。不到一年时间里,秦蓉的病情多次复发。肿瘤就像一颗发了芽的种子,在她的身体里疯狂蔓延,从脖子转移到了纵隔,越长越快,复发的间隔也越来越短。
化疗的前8个疗程,秦蓉未显病态,还能独自一人从崇明到上海市中心的医院办理预约和住院。脖子上鼓起的“包”一度变小,但没过多久,潜伏的“定时炸弹”还是出现了,她终究没能躲过复发。发现淋巴瘤转移后,秦蓉又接受了4次化疗,身体越来越疲乏,一次化疗结束回家途中,她直接晕倒在了超市的洗手间。
前后一年左右总共12次的化疗,秦蓉的淋巴瘤依旧没被控制住。“每次更换治疗方案,她都非常期待,等治疗方案换到三线、四线(指晚期肿瘤治疗方案的选择和应用顺序,一线为常用首选)的时候,你能感觉到她的眼神越来越黯淡。”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血液内科常务副主任赵维莅回忆,到后来秦蓉几乎形成了下意识:治疗后每隔一段时间,就开始不停地摸脖子,生怕肿块再次出现,“我们鼓励她,告诉她要有信心,但你明显能感觉她既紧张又绝望。”
赵维莅主任正在巡视病房
淋巴瘤可分为霍奇金淋巴瘤和非霍奇金淋巴瘤两大类,后者更为多见,根据全球肿瘤流行病统计数据(GLOBOCAN),年中国非霍奇金淋巴瘤新发病例超过8.8万例[2]。
秦蓉罹患的是非霍奇金淋巴瘤中较为常见的弥漫大B细胞淋巴瘤。根据国外文献报道,这类患者中40%-50%经过一线治疗后被评估为难治或复发[3][4]。这亦是淋巴瘤领域医生们的无奈:这部分患者接受了多线治疗后依然无效,中位生存时间只有半年左右,几乎被宣判“死刑”。在中国,这些患者仍然面临着无药可用的窘境。
已经退休的秦蓉打理花草享受闲暇时光
“赵主任,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经历了纺织厂下岗后再就业的秦蓉,退休才不到一年就得病,她还想多享受几年闲暇时光。
赵维莅和团队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了CAR-T疗法。它的全称是嵌合抗原受体T细胞免疫疗法,是目前国内外非常热门的一种治疗方式,也被认为是肿瘤治疗的新的发展方向。
秦蓉听不懂什么深奥的医学名词,只记得医生形象的比喻:和以往所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癌症治疗手段不同,CAR-T是利用自身活的免疫细胞,“教会”它们去识别有害的肿瘤细胞,并“武装”它们去精准打击肿瘤细胞,因此也被称为“活的药品”。
赵维莅回忆,年12月,美国凯特制药的团队来到中国,希望寻医院,将这种在美国即将获批上市的疗法引入中国,让更多淋巴瘤患者获益。赵维莅代表医院血液学科向他们作了介绍,并表达了目前中国复发难治淋巴瘤患者无药可治的困境。这最终促成了后来CAR-T产品的引进和临床试验的开展。
“活”的药品,一次杀死癌细胞
年10月,秦蓉通过“筛选”,符合入组条件,正式参与到赵维莅主导的一项获得国家药监局颁发批件的注册临床试验(IND)中,这也是国内CAR-T首个入组患者的IND临床试验。CAR-T之旅开始了。
尽管CAR-T是一次性疗法,但制备流程复杂。第一步是从患者身体采集T细胞,然后对T细胞进行改造。制备CAR-T细胞是至为关键的一步:给T细胞加入一个能识别肿瘤细胞、同时激活T细胞自身的嵌合抗原受体,然后体外培养、扩增这些T细胞,一般一个患者需要上亿个CAR-T细胞。最后一步便是把CAR-T细胞回输到患者体内,并配合密切监控。
高质量的细胞制备工艺和生产尤为重要,关乎患者安全,它的临床安全性、有效性和可重复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在制备过程中能否将细胞活性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难上加难的是,制备用的起始物料是来自患者自身的T细胞,受患者体能、免疫功能和疾病状态等因素影响,治疗效果会因人而异。这就要求细胞制备不但要遵循所有制药的《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管理,还要有过硬的工艺流程和质控标准。
主治医师在治疗前交代了可能的不良反应,秦蓉有些担心,她不知道看似和盐水一样的液体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被誉为“CAR-T之父”的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卡尔·朱恩(CarlJune)将改造后的T细胞称为“连环杀手”——仅仅一个改造后的T细胞就可以杀死10万个肿瘤细胞,但这也是引发副作用的源头。
因为需要对患者自身T细胞进行重新“编辑”及“回输”,在这一过程中,免疫系统常被过度激活而攻击机体,可能引发十分凶险的“细胞因子风暴”,临床表现包括高烧、缺氧、心力衰竭等,有的会出现生命危险。另一大副作用是神经*性,患者会出现焦虑、失语症、头晕、失眠、震颤等体征。更大的难度就在于,这样的免疫反应在每个人身上千差万别,毫无规律可循。
输入细胞后的第二天上午,秦蓉就发起了39度的高烧。赵维莅解释,即便是在精准设计的临床试验之下,*副作用也总会发生。
因为神经*性,不少接受了CAR-T治疗的患者会出现书写障碍。因此,团队每天都会让受试者在白纸上写字、画五边形,作为间接评估副作用程度的工具。
“我要去打仗了”、“我今天画的不太好了”……细胞回输后的最初几天,秦蓉的字和所画图形越来越潦草。发烧虚弱到几乎快要撑不住的一天,她用尽全身力气在白纸上写下“我有点累”——字小了很多,淡淡的笔迹,几乎很难辨认。
秦蓉在细胞回输后的治疗阶段写的字和画的图形
为了让患者平稳度过危险期,临床试验刚开展的那段时间,赵维莅和团队的医护人员几乎不分昼夜,严密监测每个患者的生命体征,连周末也坚持去病房查房。
一天,病房值班医生将秦蓉写的话发到